第二十八章 善惡角力

下午的辦公室里，教研主任吳學海，照舊沖泡上一杯濃茶，背靠在椅子上，慢條斯理地擦拭著眼鏡。

根據探報，三班的宋建超，已經活躍起來了，據說是在自習課上，把班級紀律搞得大亂。但這還不夠，僅是小打小鬧而已。

照著自己多年的教學經驗，班裡只要有一個壞小子冒頭，其他的壞小子，也會紛紛響應。何況三班最大的魔頭王大江，還沒有開始爆發，如果這倆人雙劍合璧，那才是最有看點的。

吳學海端起茶杯，輕吹著裊裊白霧，在他的腦海里，似乎已經看到了故事接下來的走向。

王大江愛上網，他也常借練體育的名義，溜出學校去網吧。去年還因為一些糾紛，跟網吧的小混混打了一架。像這種影響極為惡劣的行為，卻被江斌給壓了下來，且老校長竟然也睜一隻眼、閉一隻眼，沒有對江斌公開發難。

到底是自己的親學生啊，人家才是嫡系。要換做別的班級，那班主任肯定吃不了兜著走，還能有機會，去參加市裡的學習培訓？

這件事很多老師都不服，可又迫於校長的威嚴，而敢怒不敢言。大家心裡都憋著火呢，如今江斌不在，他的學生若是再逃學去網吧，再跟校外人員打架，我倒是要看看，還有誰能壓得住此事！

吳學海對形勢的判斷確實毒辣，最後兩節自習課時，宋建超便按捺不住了。

「哎，反正班主任不在，自習課也沒老師來，要不要一起去網吧？」教室後排，建超開始攛掇了起來。

這股風一吹開，跟建超要好的朋友，自然紛紛響應；那些關係一般的同學，心裡也泛起了波瀾。他們知道，有建超鎮著，班裡沒人敢給老師打小報告，就連班長也不敢。

眾人的心被拱得火熱，建超的目光，卻一再朝大江那邊撇。

其實在建超心裡，大江才是他的鐵哥們兒。雖說兩人之前，鬧了些不愉快，但都過去好幾天了，估計大江早不在乎了。正好借著去網吧的機會，跟大江重歸於好。

大江還能看不出，建超那勾勾搭搭的小眼神？他心裡也痒痒，腦子裡滿是「反恐精英」的槍戰畫面。可他又是那麼地糾結，他答應了高原，要幫忙維持班裡紀律。

「還端著呀？你可是咱班的狙神，要是沒有你壓陣，校外那群王八蛋，還不知道怎麼嘲笑咱們呢！」建超輕車熟路地走過來，摟著大江的肩膀說：「走吧，再不好好練練，你那槍槍爆頭的本領，可就白瞎了！」

那一刻，大江覺得建超就是殺豬匠，他手持鐵鉤，鉤住了自己的腮幫子；他明明想拒絕，可偏偏身體不聽使喚。再者說，班裡七八個人都起身了，又不是他自己單幹，法還不責眾呢，他怕什麼？

而且把眼前這群搗蛋鬼帶走，剛好還能凈化班級紀律，省得建超等人作亂。這不也變相地幫高原，維持了班裡的學習氛圍嗎？

他不停地以各種理由說服自己，來使自己的良心能過得去。但快走到高原身邊時，他還是羞愧地低下了頭，甚至有些不敢面對。

「大江，那天在醫院，你說『想學好』，你知道大伯和大媽有多高興嗎？」高原的聲音不大，卻在瞬間形成了一隻無形的大手，一下子攥住了大江的身軀。

是啊，那天他看到母親，激動地淚流成河，看到嚴肅的父親，都忍不住別過頭，抬胳膊擦著眼角的淚。只因自己說了那句：「我想學好！」

可網吧的遊戲，是真好玩兒啊！那種緊張刺激，那種開啟倍鏡，一槍命中的感覺，使得自己有種說不出的榮耀！

「人的一生，應當這樣度過：當他回首往事時，不因虛度年華而悔恨，不因碌碌無為而羞恥。」這是貼在教室牆上的一段話，可大江卻從未認真關注過。此刻，當從高原口中響起時，卻給了他迎頭一擊。

閉上眼，大江的腦海里，是太多太多不堪回首的往事，是母親的眼淚、父親的冷臉、老師的失望！

而讓他印象最深刻的，竟是陪高原去市裡的經歷。那是一段讓他回味而充實的時光，他看著自己的朋友，在比賽中即將創造奇蹟，卻又遭遇不公的待遇；他在偌大城市裡拚命奔跑，最終尋到了孤獨的高原；他們躺在醫院的床上，望著窗外的星星傻笑。

那裡沒有網吧，沒有遊戲，但他依然快樂。面對父母，他不再戰戰兢兢、做賊心虛，他是那樣地安逸。

「艹，你特么嗶嗶個沒完了是吧？！」建超火冒三丈，聽著高原喋喋不休，他張牙舞爪就朝高原衝來。

「你動他一下試試？！」不等建超近身，大江直接抬手，猛地揪住建超衣領，竟一下子提了起來。

建超懵了，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大江嗎？曾經他可是恨透了高原，怎麼現在還為了他，與自己翻臉？

大江猛地一推，直接將建超扔在了地上；隨即轉身怒吼：「都給我回去坐好！今天誰要是敢出教室的門，老子打斷他的腿！」

其他人哪兒還敢走？！大江在體育隊里，那都是小霸王級別的存在。

眾人紛紛敗退回去，建超卻從地上爬起來，一蹦三尺高：「你特么魔怔了吧？！」

建超真的難以想像，大江竟然動手打了自己！他們可是昔日，形影不離的好哥們兒，從來沒因任何事紅過臉。

「給我滾到座位上坐好，要是再鬧幺蛾子，別怪我不念舊情！」大江捏著拳頭，他終究是抵禦住了網吧的誘惑。

「大江，你知道嗎？你現在特別像一條狗！高原那個小傻子，只要朝你斜上一眼，你特么比狗還聽話！」建超抖著眼角，朝大江狠厲地發笑。

「老子就算是條狗，那也是條好狗！不像你，吃人飯不拉人屎的玩意兒，你除了像條瘋狗一樣，欺負同學、不幹正事，你還有什麼用？」大江毫不留情地反擊。

「那…那個……」這時班長戰戰兢兢起身，強壓著心頭的恐懼，哆嗦著說：「大…大江，建…建超，不…不準擾亂課堂紀律。」

兩人同時眼睛一斜，班長頓時嚇了一哆嗦！

大江抬手按住建超的後腦勺，冷聲咬牙道：「別打擾大家學習，有什麼恩怨，咱去廁所里解決！」